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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不如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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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的仲夏終於迎來了夏雨,雖然不大,卻也獨有韻味。黃昏時分。走在被雨水沾濕的校園外的林蔭小路上,兩邊的樹木似乎也在講述一種別樣的情懷。往遠方天空看看,雲自層層疊疊堆著。想不到什麽。似乎也不想什麽。只是不由得有種感慨,在胸腔裏蕩漾開來。

心裏的情愫是如此的覆雜。有點想念小包子了。還有那個人。

撐著那把破舊的油紙傘,漫步湖畔,有搖櫓輕輕飄過。劃開清冽的湖水,向著遠方的水際悠悠而去,望兩岸樓宇嵯峨。秦樹朦朧。草色青青,在我的目光中切換出斑斕和濃淡,被螺旋槳蕩起的漩渦裏。幾多殘花任由浪花顛簸。無奈而又疲倦地漂向煙波的對岸。只是我不知道。彼岸對於它們,將會是怎樣的終極?殘亦不須殘。蓄芳待來年,抑或是零落成泥碾作塵。香消斷橋邊。流水無言,落花無言。

一方波光瀲灩的平湖,就多了許多的嫵媚和婉約。添了許多的情思與淺殤,昔日的記憶,揉碎在湖面的漣漪裏去了。

而心終於尋覓到一方棲息的歸依。錯失遭遇,是生命渡船穿越峽谷時的瞬間回眸麽?那青鋒疊去的影影綽錯,只在流水的詠嘆中徘徊覆徘徊,漸漸隱入雲霭霧雨深處,而只留下星星點點的一片茫然;是年輪色塊上的褐色斑點麽?刻鏤下缺失的愴然,流逝的空寂,輕輕地在脈管裏回梭。望枝頭滯留的殘花,我的心是真的亂了,像糾結在一起的雨絲。活著,也許就是一曲錯失的樂章。

迷亂的雨,滴滴答答敲打著湖面,綠楊煙外,紅妝粉裹。花兒不甘寂寞飛向湖面,失落而心窗撲入了一縷煙霞。宛若一群傍水而來的女子,看那落花一片一片地落入水中,被幾絲漣漪拖出無盡的眷顧,於是生出連綿的懷想和幽思:

鼻孔收縮著吸進殘留在雨中鮮香的空氣,拋掉毅然奔入雨幕時,欣慰的笑了。因為我的未完成終將會繼續下去,直至終結。就像那時思想既混亂有清醒的我,朝著的目的地不徐不緩的前行,內心漫上聽說的:我們都是沒有雨傘的孩子,下大雨的時候,別人可以慢慢走,而我們卻不得不奔跑。

其實吧,在草原上奔跑的感覺會更好。

漫長而寒冷的冬季最終拖著臃腫的情緒,總算從草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確切的說,春天這才整個的擁抱了草原。六月的暖風輕拂,草原便一片綠色了,淺淺的綠意,招人喜愛。此時,就連遠處的雪山也似乎多了幾份溫柔,有點張揚的用自身的潔白與綠色的草地遙遙相映。站在草原,伸展雙臂,左手輕撫新綠的綻放,右手觸摸古老的晶瑩;自是一次自然觸及靈魂的絕美感應。

總是喜歡踩著夕陽的餘暉,走進草原。躺在如茵的草地上,靜靜的欣賞晚霞將草原浸染成一抹淡紅;此時的草原愈發變得廣袤而神秘微風輕拂,有些涼意,極目眺望草原深處,雪山已經隱藏在一片淡烏的雲層裏。悠揚的暮鐘聲從白佛寺裏平穩傳來,莊重而安祥,一種和諧與美好的祈願輕輕蕩漾在草原的懷抱裏。

放眼廣袤的草原,才發現自己只顧匆匆前行,卻忽略了許多美好的風景。才品出自己周而覆始的人生軌跡單調的實在是乏味,猶如草原的冬季,蒼白那麽長的時間。當然,我明白,我無力改變自己的生活軌跡,但是我可以給它增添點色彩,讓它變得豐富起來。人生因為絢麗才變的那麽美妙,我沒有理由給自己的人生畫板只塗黑白兩色。

“這麽想他?不如回去吧。”

我依舊執著的搖頭:“還沒到時候。”

“你的時候是什麽?”

“當然是看清楚自己的時候啊。”

“呵,我可不認為你這每天看著花草樹木暗自傷神的樣子就是什麽認清自己了。”

“唉,這個嘛……”

“小離兒~~~”千嬌百媚的聲音將我的註意給吸引了走。

斜插雕花木簪,盤了一個並不張揚的雲髻,鬢發低垂斜插著一只玫瑰紫的宮花,眉心一點朱砂,淡掃娥眉,一身的銀絲墨雪茉莉含苞對襟振袖收腰絲制羅裙宮裝,玲瓏的蘇繡花邊鑲在鵝黃色小裙上,柳枝細線挑出纏繞的暗紋。淡淡的幽雅,腰間一朵大大的*白色蝴蝶結,更顯妖冶,細嫩的耳垂上掛著一對瑪瑙綠石墜子,清新的打扮看上去十分秀麗,更映襯出膚若凝脂。嘴角梨窩隱現,旗頭上栗紅的蕙穗隨著她的盈然一笑乘風飄揚。

“骨姨。”我甜甜的封上一甜蜜的微笑。

這個我向來欣賞的女人怎麽會在這裏?

我有點疑惑,但也沒問出口,反而是熱情的問她一起去鎮上走走。

她拒絕了,反而開口道:“有沒有考慮過回去?”

沒有奇怪她怎麽知道這事情的我點點頭:“本來我也沒想過不回去,只是覺得還不是現在而已。”

“你知道也就好了,只是別到了失去的時候才珍惜。”

她的目光又是那麽的飄渺,原來嬌媚的笑,此刻卻如此的淡雅。

“山中人芳兮杜若”,是不是那次在荷花碧放的太液池中泛舟,心底就已經泛起了紅塵的漣漪?紫色的細碎蘿花輕輕喋喋的漫天舞著,他一襲雪白的衣袂隨風飄揚,手執長相思玉笛,為她深情款款的吹奏。

可她終究清清淡淡,只是微一頷首,便是嫁給了他。

也許,從玄淩杏花天影的向她清澈的那一笑,她認為這個身穿海水綠團蝠便服,頭戴赤金簪冠,長身玉立,豐神朗朗面目極是清澈的人才是自己此生心心念念的良人吧。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遠道,一日不見兮我心悄悄。夜半夢轉遷回的人兒啊,縱然不是朝潮暮暮,縱然沒有千言萬語,此生也只願花共生共,除去巫山不是雲。

浣花涇淌隨水逝,癡癡逍遙夢醉,只為伊人,相思不負,若水三千,甘願在你的煙雨裏迷離。揮灑變換的春花秋月,銷魂溫柔沈,情意一絲長,長過十裏桃花香。

那些舉案齊眉的日子,錦年素時,靜好歲月,不正是她曾經所期待的麽?

願的一心人,白首相離,那日踏雪在殷素的倚梅園許下的願望,真的是在這場陌上的紅塵中迷醉了一雙朦朧的醉眼。縱然明知道這一心人,是天底下最不能一心的人。

她依然歡喜,紅燭良景中,曾對她許過的話,他做到了。他說定不負妾的心意,他說他會珍惜她的凡俗心意,視若瑰寶。

清風舞袖半縷夢,幽落半簾紅顏鳧,煙雨空靈,如果玄淩能夠如此長久的待她,這是不是一席在禦琴瑟,莫不歲好?

可是,這一世,她用魂骨準備愛一輩子的良人啊,卻在那場春遇裏,在刀光劍影,寒瑟腥風中蕩掉了最原始的天真和美好。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意變。

他娶了另一位千金小姐,還將她送入花樓,她在溫和的花瓣裏,抖落成一只落荒的鳥。

她雙膝跪在養心殿冰冷奢華的地板上,梨花帶雨,懇求他回心轉意,然而等來的卻是苦果。

他終究沒有給她答覆,震怒揮袖的瞬間,無意把案前絳紅的朱砂推到了她滿面淚痕的臉上,伸手欲撥開時,卻掃到了箋上那些讓她頓時僵硬的字:

“寄予漓漓愛妻,念悲去,獨餘斯良苦,此身常自魂牽夢縈,憂思難忘,懷思往昔音容,予心悲慟作《述悲賦》念之悼之,願冰雪芳魂有靈,念夫哀苦,得以常入夢中,一慰相思,縱得類卿,暫排苦思……”

杏花飛舞,花瓣輕俏,點點飄落到她的身上,卻像是重錘狠狠砸進了柔軟的心坎裏,好疼!

曾經相思不解憂,如今天涯各自相守,從頭到尾,原來只是一個美到極致的錯?果真是癡想妄想,果真是永無可期!逆風不解,緣幻滅,情相悅,心相許,亦不過恨與欺!

期盼明月,卻是梧桐細雨,催梅堪折去,她最終選擇了離開了繈褓中的女兒,獨自傷往甘露廟庵。

難懂緣,千年的期盼終成灰燼,紅塵眷戀,瘦了誰的杜若,清了誰的煙雨,縱到最後那個曾經一直守愛著自己,保護著自己,自己遠遠癡愛了一生的,死到自己的懷裏的人,還念念不忘留著眼淚對自己說:對不起。

人心碎成川秋水,寒苦不忍,腸斷弦絕悲,看雨絲成愁,這一生誰與憐,屈指,淚枯,紛飛不見。

願得一心人,光影恍惚間,又看見那襲立在簌簌冷風中為她吹奏笛子的他。那些個在她絕望到谷底,死灰難燃時,他時時刻刻陪伴左右的日子,那些個與他在淩雲峰月下漫步的日子,那些個讓她隱隱重塑希望的日子,那些個相守以為終身不離不棄的日子,卻成了一世蹉跎的桑滄,每每念及,都會禁不住淚流滿面鬢如霜!

浮生過往,吹來了一只五彩繽紛的故事,留下的卻是結局的淒然的殤,歌盡天涯,只為一個“情”字,千百般般堪不破。

無怨無悔?還是長夢浮圖,不再心動?清輝孤寂裏,濛濛淒淒,吟盡往事,一闋相思,一場殷淚,一劑鳩毒。恨不盡紅塵,紛紛擾擾,零零亂亂如薄涼煙雨!

情一字是如此的感人而又如此的傷人。

想了良久,我說道:“骨姨,你值得更好的。”

她先是一楞沒有反應過來我說的是什麽,忽而又是一笑:“真是的,原來你還在想這個啊,早沒事情了,誰還會愛上我這麽一個渾身骨頭的老妖怪呢?”

沒有淒然,她只是笑的更加狂肆。

然後,便走了。

我沈吟許久,道:“望月,我們還是走吧。”

他挑眉:“怎麽,突然醒悟要回去麽?”

“嗯……”

曾經無數次的將自己的心情傾訴於草原,讓所有的情感在格桑花的芬芳裏湧動回旋。而今,又一季暖風的輕拂,不僅融化掉冰封了一個冬季的臃腫情緒,更是掀起了所有生命新的希望,又一次邂逅綠色,於是,我便打開綠色綻放的窗口,虔誠的將希望與美麗一起放飛,原本挺美的一段旅途,這回我該輕輕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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